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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段落就不放了,只放總集篇,方便閱讀。

之後棉被笑話也整理一下放過來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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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景色不再只是山林荒野,棕熊帶著混雜著懷念與解脫的心情踏出新的一步。

距離我們上次提到這隻熊已經是好幾個月之前的事了,而這裡是莫斯科。

作為世界上綠地最多的都市之一,綠意盎然的景色讓人難以相信此處竟然是雪國的首都。

熊沒這麼想,作為一隻熊,他感到不自在的是別的東西。只有人類才會對本來就存在的綠地、樹木與湖泊大驚小怪。

方正而巨大的人造建築,在他的眼中看來就像本來居住的山岳一樣巨大,而莫斯科的建築還不只如此,其中幾棟有著洋蔥般圓頂,五彩斑斕的塗裝,在這隻野地成長的大熊眼中看來是徹底的異物。

熊搖搖頭,這些人類搞出來的所謂「建築物」絕對不可能比山還大。

在視野盡頭的細線裡,人類還在這種鬼地方搞出這些東西來,要把石頭泥土堆成這樣要費上多少功夫?而這麼做的價值究竟是什麼?

熊繼續前進。

不是對城市產生敵意,如果會這樣那一開始待在西伯利亞就好,他只是感到不解。對於自我這件事,熊還沒有徹底意識到。

而在這裡,這頭熊將會遇到他這一生最惱人的事件。

當他終於踏進街道的時候,這才終於感受到徹底離開山野的落差。山野森林是蔓延的,沒有任何控制力在其後規劃,所有活物求著繁衍與生存,填滿每一個角落,強烈又富有侵略性,稍有不慎就會完全吞沒。

人類建造的都市卻不同,儘管在一些角落還是可以感受到山野那種求生競爭的氣息,比方說用木板胡亂搭造成的貧民窟。但是大多都是可以清晰的看見背後的計畫性,都市給熊的危機感全然不同。

這讓熊非常不自在,但是理智又叫他安心,進入城市就不必與自然搏鬥。真是這樣嗎?

熊進入莫斯科沒有什麼目的性,倒不如說純粹是莫斯科擋在他的道路上,他要做的只是穿越,但是隨著果實給予的智慧一起進入腦袋的旺盛好奇心卻試著把他拉住。

一頭不愉快的棕熊就這麼進入莫斯科的市區。

熊才發現一切都跟自己想像的都不一樣。

眼前的視界並不是全是人類,穿梭在道路上的有一半是跟自己類似,也就是說,用後腳站立的動物。身上的野性也消失無蹤,那些漫步在街道上的動物行走都是帶著目的性的,他們的雙眼閃爍著意志,和自己一樣,是脫離本能的生物。

原來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並不是單一事件。

恐怕不只莫斯科,世界各地都充滿了像自己一樣,被硬塞智慧進腦袋的動物們,也在各個城市生活著。

莫名其妙,熊突然有點沮喪。

被強行灌輸知識與智慧的動物原來多成這樣,這麼說來,一切也不過是偶然,自己到底是為什麼會遇到這種倒楣事,就當隻熊不可以嗎?熊其實很想念作為熊的生活。

在廣場之中,每個人,或是每個動物都有明確的路向,或者坐著不動的也都有清楚的目標,這讓熊不自在,好像只有自己一個被隔絕開。

重拾步伐,以離開莫斯科為目的漫遊著,肚子有些飢餓,不過食物到處都有,實在沒必要在城市裡填肚子。在城裡的動物不能吃這點常識,果實有給他,所以本來會發生的不幸事件沒有就這麼發生。

眼前是一個熱狗攤,小小的推車上擺滿粉色而明顯廉價的精製肉食,而在後頭的老闆是一隻袋鼠,他身上披著一塊破舊的亞麻布,布間隱約透出的皮膚布滿疤痕。熊一點也不想去深究,熱狗內容物的知識熊有得到,他唯一缺乏的就是具體品嘗的體驗,關於感受類的知識果實一律沒給,這算是好事也是壞事吧。

而左側一個舊書攤雜亂的擺滿了過期的雜誌與來路不明的泛黃書籍,攤主是一個跟流浪漢沒兩樣打扮的老男人,他雙眼無神的望著天空,恐怕書給人摸去了也不會注意到,不過這些形如廢紙的書本就算偷也沒有什麼價值吧。熊可沒有什麼閱讀的興趣,對於知識他可是受夠了。

再往前兩步可以看到一隻火烈鳥坐在其他店家的門口,遠看還以為是塑膠雕像,而這麼做是具有十足風險的,但是牠還是那麼做,還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他前面擺了幾個做工難以形容的羽毛裝飾品還有一個鐵環,那些羽毛全是混雜著粉紅與艷紅的,就是那隻火烈鳥自己身上的羽毛。

熊走上前去,停在那隻鳥的前面。

「怎麼?大個兒,有興趣啊?」乾啞而粗糙。

「沒有。」熊也不是來當客人的。

「好,那滾吧,別忘了投兩個錢進去。」

「錢我一個也沒有。」

「所以滾?」

「你現在在做什麼?」

火烈鳥笑了,鳥的笑容實在不怎麼好看。

「你也會……嗯,說話,那你應該明白得很,除非你果子只吃了一半。」說完他又自己笑了起來。

「以物易物與貨幣我知道,我是問這麼做的目的。」

「求生啊,就像咱們吃下果子之前一樣,很奇怪嗎?大熊?」

「那自己去抓,也就像吃下果子之前一樣不是嗎?」

「你是來找碴還是來問問題的啊毛球?」

「回答我。」

「不,也不必回答,你只是還沒到能明白的時間點而已。文明可是很美妙的,這點你應該也很清楚,你腦子裡可有裝些沒見過也不知所以然的玩意?」

熊用他的手掌搔搔頭。

「有,跟著其他知識一起進到腦袋裡,傅立葉轉換還有線性代數還有……知道他們是怎麼樣,但是完全不知道有什麼用處。」

「你那些玩意我一個也沒聽過,我的呢,就都是些別人編的故事或是叫做詩歌之類的沒營養玩意,一樣派不上用場。有些動物被塞了種田的知識呢,那就有些用處。」

「我還是不明白。」

「錢也好,那些東西也好,是真的有用處的,只是你還沒到可以使用他們的程度而已,不是可以靠學得到的,也別刻意去找,那樣他媽的一點意義也沒有。別為了沒有形體的玩意取名字,那只是浪費時間。」火烈鳥說:「這我第三次說了,滾吧,老子的羽毛首飾可搶手的,浪費時間跟你瞎扯都不知道賣幾個出去。」

當然是騙人的,不過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儘管熊還有想說的,也只好離開。畢竟熊的終點不在這裡。

「等一下。」

沒過幾秒,同樣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熊開始後悔找上這隻鳥。

「就當你剛沒付錢的代價還浪費我時間,換你說說你在幹嘛。」火烈鳥的眼中閃爍著興趣的光芒。

「剛剛只想打發我走,怎麼現在就對我感興趣了?」這完全沒道理,這粉紅的傢伙剛剛才趕熊走

「就是問問,講完你就可以滾了。你才剛轉身,就感覺到你身上有奇怪的理由存在。」

「我直接走。」

「就講一下,我覺得你的目的肯定不尋常。」

「不要。」

棕熊便想走,也不是說時間緊迫,不過在這裡跟隻鳥耽擱的興致確實沒有,一句話就能甩掉他的話也不是不行。

「一直朝著西邊走,就這樣。」棕熊還是丟下這句,自己離開了。

「然後?」

「我不知道那裏有什麼,所以得去看看。」

「看見了之後呢?」

「不知道,那是看到之後的事。」

約莫十分鐘後,走道郊區的棕熊給隻鳥狠狠地撞到腦袋。

熊幾乎要生氣的怒吼,但是看到那片粉紅牠的怒火立刻被轉為困惑。

「你來幹嘛?」

「你很顯然弄錯了一件事。」

那隻鳥用翅膀扶著腦袋,從喙邊流出了這句話。

「很好。」棕熊邁步離去。

「呆子,你會回到原來的地方。」

停步。

「什麼?」

「我說……毛茸茸的食肉目,你這麼做唯一會得到的結果就是回到原地,從哪來的回哪去。」火烈鳥語氣平板。

「不可能,我是往西方前進的,沒理由會倒退。」

「看來你真吃到的是瑕疵品,看著。」

火烈鳥從背上的袋子拿出一個圓球,是一個製作粗糙而富有年代的小型地球儀。

「這是什麼?」熊不解。

「你腳下踩的東西,我們的世界本身,你打算繞著跑的玩意。」

「這個?」

「嗯哼。」

「騙子。」

「大老遠飛來騙你?老天,我可有好一陣子沒飛行了,你聽著就好。」

「沒空理你。」

「我們現在在這裡,你打哪來的?東邊是不是?那你之前肯定是在這裡囉?」

棕熊用其中一根爪子猶疑了一下,然後指了西伯利亞的位置,其實他指錯,那裏比較接近蒙古。

「嗯,也沒差那麼多,所以你就是從這邊到這邊對吧?」

棕熊沒有回答。

「那你這方向會往這裡。」火烈鳥在地球儀上指來劃去。

波蘭、日耳曼、英格蘭、愛爾蘭、大西洋、北美洲。

最後的確又是俄羅斯東岸,也就是西伯利亞。

「所以?」

「所以你在做白工啊蠢貨。」

「不,我才不相信你。」

火烈鳥又笑了。

「不,你真的得聽著,我騙你做什麼,讓你打消這蠢念頭我難道有收錢嗎?你該做的就是回去西伯利亞,或是在莫斯科找份差事做,這年頭『動物』要找工作也不那麼難。」

「隨便你怎麼說。」熊繼續走:「要我回頭絕對不可能,我得繼續。」

火烈鳥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你沒有目的的話,為什麼要執著?」他說:「真是可笑,不過喙不太適合笑就是了,哈哈……」

「這不關你的事,你該回去賣你的羽毛。」

「熊啊,我是從這裏來的。」

火烈鳥再舉起地球儀,用羽毛點了另外一塊大陸的東方。

「這是哪裡?」

「我們一般管它叫巴西,明白了嗎?我就是從你想去的西方來的,還渡了個海呢。」他的聲音有氣無力:「西方可以說什麼都有,實際上也可以說什麼也沒有,況且走到最後你還會回到原點。」

「或許你真沒騙我,而且你說的都是事實。」

「對。」

「我還是要去。」

「你有病啊!」火烈鳥憤怒的鼓動他的翅膀,熊卻不太明白為什麼他要生氣。

「聽好,我知道人類有一種技術叫做洗胃,你該去把你吃下的果子吐出來,可能真的吃到奇怪的東西才會變成這樣,你不是我知道的唯一一頭熊,但是會像這樣冥頑不靈的從頭足綱到靈長類我一個也沒見過,我再說一次,你的行為毫無意義,還很可能耗費掉大部分能活著的時間,見鬼,不要真的以為能思考了就能活得久到可以這樣亂撒時間……」

「好了好了,粉毛。」熊用最小的力道拍了拍那隻抓狂的鳥的肩膀:「那是我的事,我得這麼做,就別管我了好嗎?」

「你……果然很不對勁。」

「是啊,我真的是。」

熊逕自走了。

一頭棕熊全力用四腳奔跑的速度據說可以到時速四十公里,不過熊他自己也沒算過。畢竟只要夠甩掉一隻鳥就足夠了。

不過很快又因為擋在前頭的粉紅色禽鳥而煞住腳步。

「我也開始覺得你有問題了,羽毛。」

「我只是不能理解為什麼有動物在得到智慧之後,依然選擇愚蠢的那邊。」

「你沒有知道的必要,我只是要去看看而已,有什麼必要這樣攔我。」

火烈鳥瞇起眼睛,並不說話。

「我的確也有問題,我想。」許久,火烈鳥才開口:「你已經不再是野獸,卻選擇野獸也不會走上的徒勞道路,光是這樣的生物存在就讓我生氣。」

「是嗎?」

「不過,也不打算攔你了。」

「很好。」

「我要跟你一起去。」火烈鳥展開一邊的翅膀。

熊沒有回應,只是想越過他,而他的確成功做到。

「我會在你回到西伯利亞的時候,好好觀賞你的表情。」他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隨便你,別拖我腳步就好。」

一隻追尋著空虛目的的棕熊,跟一隻跟這個無聊目的賭氣的火烈鳥,就這麼展開了一場註定會回到原點的冒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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